未卜的前路与铁血的布局-《明末隐龙》
驿馆的烛火燃到了下半夜,孙有德仍坐在桌前,面前摊着那张被反复折叠的布防图。阿林的怒吼声还在隔壁房间回荡 ——“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,不如拼了!就算冲不出去,也比被林宇戏耍强!” 话音未落,便传来 “哐当” 一声,像是顺刀砍在了桌腿上。
孙有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。他刚把那张记载着林宇 “互市” 条款的密函草案藏进贴身处,指尖还能感受到纸张的粗糙 —— 条款里 “开放北京、天津通商”“以大同煤炭、辽东战马换蜀锦” 的要求,每一条都像一把刀,架在清廷的脖子上。他甚至能想象到,摄政王济尔哈朗看到这些条款时,会是怎样的暴怒。
就在这时,驿馆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打破了深夜的寂静。孙有德猛地起身,走到窗边,借着微弱的月光,看到一名清军驿卒翻身下马,手中举着一个缠着红绸的信封 —— 那是清廷 “加急文书” 的标志,只有京城传来重大消息时才会用。
“孙大人!京城来的加急文书!” 驿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。
孙有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他快步打开门,一把夺过信封。信封上盖着摄政王济尔哈朗的朱红印玺,印玺边缘的龙纹清晰可见。他颤抖着撕开信封,里面的信纸只有短短几行字,却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手指发麻:“为何迟迟无消息?若林宇无意和谈,即刻返回,再做计较!若敢延误,以‘通敌’论罪!”
“通敌” 二字,像两颗重锤,狠狠砸在孙有德的心上。他瘫坐在椅子上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—— 他太清楚 “通敌” 的罪名意味着什么。去年,山东巡抚因 “未能及时剿灭反清义军”,就被安上了 “通敌” 的罪名,不仅自己被凌迟处死,家人也被流放宁古塔。如今摄政王已失去耐心,再等下去,别说他的乌纱帽,连全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。
“大人,怎么办?” 随从看着孙有德失魂落魄的样子,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孙有德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心中的绝望:“收拾行装,即刻启程!” 他从贴身处摸出那封密函草案,反复摩挲着纸页,心中五味杂陈 —— 这东西像烫手山芋,带回去,说不定会被摄政王当成 “办事不力” 的罪证;不带回去,又无法向朝廷交差。最终,他还是把密函塞进了行囊,“就算是死,也要把林宇的条件带回京城,让摄政王知道,西南的水有多深。”
次日清晨,就在孙有德准备动身时,驿馆门口传来了脚步声。他抬头一看,只见陈墨身着青布长衫,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,正缓步走来。
“孙大人这就要走了?” 陈墨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客套,眼神却像鹰隼一样,扫过孙有德的行囊。
孙有德强装镇定:“摄政王有令,需即刻返回京城,就不与林帅辞行了。”
陈墨笑了笑,将锦盒递到孙有德面前:“孙大人远道而来,未能好好招待。这几匹蜀锦,是本地特产,虽不如京中织造局的贡品精美,却也是蜀地百姓的一片心意,聊表地主之谊,供大人路上赏玩。”
孙有德打开锦盒,里面是三匹蜀锦,色彩艳丽,纹路细密 —— 一匹织着 “云纹”,一匹绣着 “梅兰竹菊”,还有一匹是 “百子图”,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精巧。他心中一动,突然想起昨日在街市上看到的景象 —— 蜀地桑园大多被毁,蜀锦产量早已大不如前,林宇能拿出这样的蜀锦,要么是早就囤积好了,要么是有秘密的织造工坊。这锦盒里装的,哪里是 “特产”,分明是林宇的 “糖衣” 与 “警告”—— 既展示了川东的物产实力,又提醒他,川东有清廷想要的东西,也有能摧毁清廷的力量。
“多谢陈先生美意。” 孙有德合上锦盒,强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,“若有机会,定当向摄政王提及蜀地的‘诚意’。”
陈墨笑了笑,没有接话,只是目送孙有德登上马车。
清晨的成都弥漫着浓雾,马车缓缓驶离城门,车轮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,发出 “咯吱” 的声响。孙有德掀开车帘,回望成都城 —— 城墙在雾中若隐若现,像一头沉睡的巨兽;西北方向,格物院的轰鸣声似乎仍在耳畔回荡,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机械响,而是像一颗定时炸弹,让他心头蒙上更深的阴影。他不知道,这趟归程,会给清廷带来怎样的命运 —— 是引发一场新的西南战事,还是让摄政王暂时妥协,接受林宇的苛刻条件?前路被浓雾遮蔽,连一丝光亮都看不见。
而在高高的成都城楼上,林宇负手而立,晨风吹动他的衣袂,猎猎作响。他身着一件玄色劲装,腰间系着一把长剑,剑鞘上的铜环在风中轻轻晃动。陈墨侍立一旁,手中捧着刚拟定的 “商队训练章程”,纸页上还带着墨香。
“大人,孙有德的车队已经过了岷江大桥。” 一名斥候单膝跪地,向林宇禀报。
林宇点点头,目光落在远处浓雾中的车队影子上,声音平静无波,却蕴含着洞穿迷雾的锐利:“北使已去,济尔哈朗得了那份‘互市’条款,必以为我林宇贪图商利,或是想借‘大明国体’争虚名。他现在既要应对北方姜瓖的叛乱,又要防备江南郑成功,定会暂缓西南的军事部署 —— 这正是我们想要的。”
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目光转向西北方向的格物院:“此乃天赐之机!格物院的‘水力风箱’,还有浴血重生的‘震天雷’,一刻也不能停!陈墨,传令下去,所有铁矿、木炭,优先供应格物院!我要看到水力风箱驱动锻锤,炼出能铸炮管的精铁;要看到‘震天雷’的威力,能炸碎清军的鹿角和城墙!”
“是!” 陈墨躬身应道,手中的章程被他攥得更紧,“属下已让人去通知叶梦珠,今日起,格物院的匠人可两班倒,日夜赶工,争取下月量产‘震天雷’。”
林宇的目光落在陈墨手中的章程上,语速加快:“商队人选,三日内定好名单!要选那些吃过清廷亏、对大明忠心的人 —— 退役老兵优先,懂北地方言、会记账或行医的更好。训练要严格,教他们怎么用‘暗语’记账,怎么在布帛里藏密信,怎么应对清军的盘查;还要告诉他们,一旦身份暴露,立刻销毁情报,切不可被活捉。”
他顿了顿,指尖在城垛上轻轻敲击,每一次敲击,都像在为反清大业敲下基石:“北地的煤,是水力风箱的食粮;北地的铁,是铸造火器的筋骨;北地的汉民,是咱们反清复明的根基 —— 这些,我志在必得!就算济尔哈朗发现了我们的意图,到时候,我们的‘震天雷’已量产,商队也已在北地站稳脚跟,他再想动手,也晚了!”
陈墨点头:“属下明白,定不辱命。昨日苏婉儿已去西安考察布庄选址,李二柱也在准备去大同的路引,只要时机成熟,就能动身。”